羊尾了,正在养身体

【棘境】沉重的飞羽(上)

*关于耳羽、深海、血液、心,与爱

*一不小心写的太多了,所以分段发,本篇字数1w5+

*私设预警(!)

  

  

  

  1.


  极境小时候有一个“秘密基地”。


  他称呼它为海边小屋,每周放假的时候都要来这里。


  刚开始发现这座海岸线上的小木屋只是一个意外,他游学时和队伍走散,冲出一片树林后,一望无际的海面和湛蓝的天空顿时映入眼帘,即使已经见过无数次海,小极境还是愣了神。


  随后,他便看到了那座在蓝与蓝之间过于显眼的小木屋。屋子约莫只占地几平方米,或许是因为离海太近,木屋明显受潮严重,感觉下一秒就要烂了。他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便偷偷地溜到小木屋后面,使劲瞪大眼睛,试图透过缝隙观察屋里的状况。


  “长桌子……还有,很多瓶子……不对,那叫试管。”小极境摸不着头脑,这看起来像他最近读的哥伦比亚科幻小说里出现的疯狂科学实验室。


  接下来会是什么剧情?我会被奇怪的科学家抓到然后被迫接受可怕的实验吗?哦,再见了老师!再见了同学们!即使你们对我恶作剧我还是爱你们的……


  “屋子后面的小孩子,在那里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话语打断了极境的胡思乱想,他吓得一激灵,甚至都没能注意到提问者声音和他一样稚嫩,连忙回答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这里的一不小心看到了感觉很好奇所以就来了我平时没干过什么坏事疯狂科学家大人您看在我还是个孩子的份上不要把我抓起来啊!”然后闭上眼睛,打算接受自己将被抓走的结局。


  然而,一顿求饶输出后,回应并没有立刻到来,屋里却传来了器械碰撞声,还有玻璃制品摔碎的声音。


  “?!没事吧!”极境顾不上害怕了,他起身就要冲到门口。


  “别过来!”


  屋里的人大声喝止了他。


  极境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不过去,你没事吧?”


  “……不关你事,快走。”


  “噫……嗯,嗯,因为听到了你那边动静还挺大的……你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打扰了!”


  极境倒吸一口凉气,只好先离开了。


  


  然而下一周,极境还是去了那里。


  少年的好奇是无限的,而且他也放心不下,那里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个人在呢?靠自己想是想不明白的,索性在同一时间再度造访了那里。


  好在这次屋里的少年并没有赶他离开。于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极境就变本加厉了。


  他每周都要来,分享一些他的琐事,时不时就要讲几个小时,还自顾自地搬材料过来帮忙修缮屋子。而屋里的孩子嘴上虽然没有再嫌过他烦,但也从来不让他进去,也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只透露了一些自己是阿戈尔人,在这里做实验是个人爱好等等,极境很苦恼,但很快就接受了,或许他有什么难隐之言,反正只要他们俩都还在,以后总能了解的。


  不过不知道名字还是太不方便了。


  极境在一次闯了祸后将经历分享给他,结果得到了后者毫不客气的教训,他一拍脑袋:“我发现你说话特别带有攻击性,跟带刺儿一样,以后就叫你刺猬吧!”


  “刺猬”非常干脆地否决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刺刺?”


  “太恶心了,换一个。”


  “刺哥?”


  “没兴趣。”


  极境摸了摸下巴,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阿戈尔图鉴课本上的海胆。


  “那……棘刺?是不是很帅,我跟你说,一个专业的科学家得先有一个帅气的代号。”


  “……勉强。”


  “好,那我以后就叫你棘刺了!对了对了,你也别叫我本名了,我已经给自己起了个代号,叫极境,本意是极乐之地,但对我来说的意思是极限之境!”


  “你以后想做信使?”


  极境有些惊讶,他从来没有和棘刺说过自己以后的理想之类的,但是他却精准的说出了自己都没能表达出来的意思。作为一个黎博利,他似乎骨子里就带有那种想飞往天空的冲动,但又无法像真正的鸟一样展翅高飞,所以极境想到的解决方法是,以足代翅,用这双脚走遍泰拉。


  “极境,你过来。”


  突然被叫的黎博利愣住了:“过来哪里?”


  


  当蹲在门口的极境第一次看到自己那素未谋面的朋友走到自己面前,并蹲下时,夕阳的最后一缕光刚好打在棘刺的侧脸上。


  他有着黑色的短发,金色的眼瞳,穿着一身白大褂,双手都戴着白色手套,和书上那些做化学实验的科学家一模一样。


  极境还在兴致勃勃地观察棘刺的模样,后者却朝他伸出了手,还不忘摘下手套,他抚摸着极境还未发育完全的左耳耳羽,自言自语道:“我还是第一次摸黎博利的耳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和那些小鸟的触感也不一样。”


  极境一下子傻了,他呆呆地看着棘刺金色的眼睛,脱口而出:“我,我也是第一次见阿戈尔人,和图鉴上的海胆也不一样…呃。”


  被别人摸耳羽的体验也是第一次,痒痒的,很奇怪,但是又很舒服,棘刺的手指穿过羽毛和羽毛之间,指尖缠绕着它们的绒毛。极境不自觉地发出了舒服的轻哼,头歪向棘刺的手,想要和他更接近一点。


  然而,还没等极境多体验几秒这奇异的舒适,一股刺痛突然传来。


  “嘶………”


  他抬眼看向棘刺,只见阿戈尔少年金色的双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原本轻轻抚摸着耳羽的手突然变得用力,扯得极境生疼。


  “棘刺…好疼……”他抓住棘刺的手腕,使劲想要把他的手拽下来,却发现他的力气意外的大,在极境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使用全力的情况下都纹丝不动。黎博利的耳羽被扯的疼痛是拔头发的数倍,而且会持续很久,极境疼的大喊大叫,罪魁祸首却像失去了灵魂一样,盲目地想要将他的耳羽拔下来。


  他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了,捶打棘刺的手也失去了力气,一根、两根、原本就因为未发育成熟而没有几根的耳羽被尽数拔下,每拔一根,极境的神经就要遭受一次折磨,很快,鲜血就染红了极境的衣领。


  阿戈尔终于松手了,极境脱力地倒在沙滩上,小声地抽泣,月光从云层透出来,重新照亮了棘刺的眼睛,也让他的影子显现。


  除了应有的人形之外,还有几根不属于人类的、或者说不属于棘刺的东西,在被人眼捕捉到前的瞬间就消失了。


  棘刺终于看清了倒在他面前的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抱歉…”他显然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咬着牙,手忙脚乱地把极境抱起来,架着他走到木屋里,“我现在就给你包扎……”


  极境虚弱地笑了一下:“这,这还是没法说没关系啊……你不解释一下的话我的耳羽会恨你一辈子的。”


  配药,消毒,上药,包扎,看得出来,这些棘刺已经做的很熟练了,但面对躺在床上的极境,他拿着绷带的手还是不住的颤抖。


  等一切都处理完之后,极境定定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棘刺,问道:“出什么事了吗?我感觉,刚刚的你一定不是真正的你,我看人很准的,虽然今晚才第一次见到你长什么样子,但我知道,棘刺不会这么对我的。”


  见棘刺还沉默着,极境只好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


  “你喜欢我的耳羽吗?或者说喜欢这种毛绒绒的东西?虽然可能有些不好的回忆,但是你可以把那些耳羽拿走随便摸,我自己的耳羽还能再长出来。”


  “……谢谢,抱歉,”棘刺开口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床边,手有些无处安放,极境看出了他的不安,便握住了他的手。


  “没事的,我知道你不方便说啦,但是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还是希望你以后能主动告诉我就好了。”


  “下周我还会来的,你要等我。”


  棘刺的眼睛微微睁大,愣愣地点了点头,他克制不住地回握住极境的手,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微笑。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彼此的样子,却也是最后一次。


  下周,极境准时来了。他们全家人都知道他有个“科学家”朋友,极境的妈妈给他们俩做了便当,让他带去和自己的朋友一起吃。极境兴冲冲地上学,放学,拒绝了一切喊他出去的邀请,带着便当直直地往海边奔去。


  他上次刚刚第一次见到这位神秘的阿戈尔朋友,他还想多看看他,多和他说说话,他想知道书上不会描写的阿戈尔,他想知道真正的阿戈尔人是什么样子的。


  然而,极境现在所有的期待和兴奋,都在他坐在小木屋门口等了棘刺一晚上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极境不愿意离开,即使便当里的饭菜已经冷透,月亮路过他的头顶,太阳再次升起,他还是坐在那里,等一个不会出现的人。


  下一周,下下一周,之后的每一周,极境都在放假后准时在傍晚时到达小木屋,然而,无论怎么打招呼,甚至敲门,里面都没有传来一声回应。


  后来他斗胆推了推门,发现没有锁,便悄悄走了进去。


  除了桌子和废弃的试管培养皿,里面还陈列着许多杂物,极境无法想象棘刺之前是怎么在这里站住脚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动手打扫了:“咳咳,棘刺可能只是出远门了,万一他回来还要打扫卫生,多麻烦,本帅哥只好发发善心了。”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抹布擦着桌子,试图去忽视布满灰尘的床和日用品已经被抛弃的事实,去忽视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安和寂寞,直到他看到桌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只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母“ely”。


  极境心一颤,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一向乐观的他,此时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巨大的伤心直冲脑门。


  “明明可以直接告诉我,你要走了啊。”


  泪水打湿了信封,他哭的头脑昏昏沉沉,眼前模糊不清,第一次见到棘刺的那天晚上,那双金色的眼睛还在他心里,怎么也涂抹不掉。


  那天,极境带着信封回家了,后来的每一周,那几年中的每一周,他都会来这里,打扫灰尘,看看海景,所有的周五晚上都被他空了出来。久而久之,他自己都有些怀疑小木屋里住着一个和他一样大的少年这件事是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棘刺是不是不存在的,然而,只要一看到那封写着“ely”的信封和自己长得参差不齐的耳羽,他又会打消这些怀疑。


  极境就那样无言地扫了这里三年,直到他离开家乡。


  


  


  


  2.


  这次离开伊比利亚的时候,极境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同行的干员都很震惊,因为以前每次出差他都要带一大堆土特产回本舰,这次却除了任务报告和大家委托的购物清单上的东西之外什么也没带。


  据本人解释,伊比利亚他待了十几年了,不会有什么还没吃过的土特产要带。


  “不过,如果小姐们想尝试的话我也可以推荐哦,他这么说的。”


  在博士办公室汇报工作的干员无奈的说着。


  “原来如此,也算是看到了极境不同寻常的一面啊,”博士一边翻阅着报告,一边说,“对了,麻烦你回去的时候联络一下极境干员,就问他愿不愿意多一位阿戈尔室友。”


  菲林小姑娘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办公桌旁边站着一个没见过的人。


  应该是新来的那位阿戈尔干员吧,黑发被随性地扎了起来,黝黑的皮肤,眼睛还是金色的……啊,糟糕,有点帅啊。


  她红着脸快速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棘刺正一脸震惊地看着博士,对方却人畜无害地说道:“你们是老乡来着,就安排到一起了,还是说你想要单人寝?嗯……我看看,特批单人寝的话还需要管理部签字嘞……极境那家伙也算是特例了。”


  “不,博士,谢谢你。”


  棘刺点了点头。


  “棘刺干员,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还没等棘刺回答,一旁的凯尔希说话了:“棘刺干员,明天来医疗部的时候,记得带上你的耳羽,需要和你的身体参数一同检查。”


  


  “……凯尔希,已经开始了吗?”


  博士也不插科打诨了,他认真地问道。


  “比你,比我们想象得要更早。”


  


  


  等棘刺和凯尔希都离开后,博士翻了翻棘刺交的个人档案,这才发现还有一页加密档案,好在凯尔希开放了对他的权限,他快速地扫了一遍,又打开刚刚更新的宿舍安排表,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做了一个没那么正确的决定。


  


  


  


  极境意料之中地一口答应了新室友加入的申请,他老早就想有个室友了,可是大家都嫌他吵,不愿意和他一个宿舍。


  “明明我对大家都很温柔啊!”


  刚从伊比利亚首都回来,他整个人都不是很好,那些城市看起来更死气沉沉了,略带咸湿的海风吹得他有些头疼。


  极境略带伤感地推开了宿舍的门,发现床边已经多了一个行李箱,卫生间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放置他的牙具。


  “嗯?已经到了吗?”极境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换上一副开心的表情,“嗨!我的新室友,你在里面吗?我是极境,以后我们就是室友啦,请多指教——”


  “好久不见。”


  “哎呀,这就是所谓的有缘吗?初见面就让你感觉面熟我确实是很荣……”极境挠头的手逐渐停了下来,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走向自己的“新室友”,后者的脸庞逐渐与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且愈发显得清晰。

  “嗯…应该不可能吧,保险起见我查一下,但是你小时候应该没有被人起过一个叫棘刺的名字吧。”

  但是现实还是给极境开了个玩笑,他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终端上的宿舍信息。

  「402宿舍入住信息:干员极境,干员棘刺。」

  “极境,”棘刺叫着他的名字,朝他走过来,阿戈尔脱下手套,极其自然地伸手抚向极境洁白的耳羽。

  “你的耳羽发育成熟了吗?比十四岁的时候量更多,摸起来也更柔软,但是和那时一样舒服,右边的羽毛要比左边更多一些……”

  摸过耳羽过后,棘刺又转而抚向他的脸颊,然后是头发、脖子,这让极境感觉很不自在。

  “你的发质也很柔软,黎博利都是这样吗?”

  “眼睛是灰色的,那天没能仔细看,很遗憾。”

  棘刺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使了劲,极境明显地预感到,如果自己再不做点什么,这样下去,脖子迟早会被拧断。

  而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四岁少年了。

  

  “那个……可不可以放开我呢?”

  十四岁的那个夜晚,即使是现在也记忆犹新,极境已经不敢轻易沉浸在这份舒适里,他紧紧地盯着面前棘刺的双眼,做好随时通过源石技艺联系值班干员的准备。

  金色,记忆中的金色,现在没有奇怪的感觉,嗯,没有,也就是说,耳羽也好头发也好,脖子什么的,都不会被拧断了。

  “抱歉,”棘刺不动声色地收手,戴回手套,“你变了很多。”

  “你也是……”极境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担心地握住他的肩膀,“棘刺,你为什么来罗德岛了?你得矿石病了吗?”

  棘刺摇了摇头:“我来治别的病,但是手头紧,说完基本情况后凯尔希医生提出让我参与她正在研究的项目,顺便入职,免得我到处跑了。”

  “喔喔,”极境刚放心了一秒,又开始担心了,“那你得了什么病呀?和那次有关吗?”

  “其实我也不清楚,等医生的研究有进展了知道的东西应该会多一些。”

  棘刺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那天……我真的很抱歉……”

  听到这话,黎博利摆摆手,一个翻身上床,撑着脖子打开终端确认刚刚收到的消息,然后抬起脸微笑地看着还在床边愣着的棘刺,“我不怪你,毕竟你生病了嘛。”

  “比起这个,我想知道你这些年都在做什么,棘刺,现在可以讲讲你的事吗?”

  

  

  

  

  3.

  极境变得有些疏远他了。

  这样想的时候,棘刺感觉到胸口有些刺痛。按理来说,这么多年不见,稍微有些疏远感是正常的,换句话说,自己凭什么能认为极境会一直对自己热情满满?

  

  他把耳羽挂坠重新挂回到脖子上,凯尔希让他一周后来取参数报告,但其实他心中已经大概猜到是什么结果了。

  棘刺的血液里有某种不同寻常的东西,而极境似乎是诱导他发作的一个因素。

  为什么是极境?

  他不明白。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第一次听到极境声音的时候,头脑突然就开始发热,眼前一片黑,手脚不听使唤,还把刚刚配好的药给打到地上去了。

  但是当极境第二次来找棘刺的时候,他怎么也拒绝不了他。

  只要不见面就没问题,对声音的失控已经花了三周左右逐渐适应,只要不见面,就可以保证自己不做出无法掌控的事。棘刺这样想着,便放任自己去接受来自极境的好意。

  自从脱离教会,他就一直待在这里,一个人待的太久了,突然有一个聒噪的黎博利闯入自己的生活,不习惯,但是内心深处却在叫嚣着,想要更多。

  棘刺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控力。

  和笔友通信久了,也会产生想要见一面的想法,更何况极境和他只有一墙之隔。他血液里的东西和他自己的心,都在催促着他。

  去和极境见一面吧,去吧,你们是朋友,他那么关心你,你却不让他见你,连名字也不告诉他。

  不,那是他们给我起的名字,什么都不是。

  

  “从今天开始我就叫你棘刺了!”

  

  等阿戈尔的少年回过神来,极境已经失去了他左耳下的耳羽,斑驳不堪地倒在自己面前。

  棘刺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配伤药和消毒的手都不住地发抖。这样的自己,和教会的那些人供奉的怪物有什么区别?

  而极境却说,他下周还会来。

  

  一想起那个灿烂的笑容,棘刺的嘴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会客室,透明的玻璃门后,极境正在自己的工位上焦头烂额地一边打电话一边写东西。耳羽随着他的动作一摆一摆,看得棘刺又有些头晕了。

  这几年他在伊比利亚四处游历,希望能打听到有关教会和血液的消息,但显然是一无所获。大多数伊比利亚人已经不会对阿戈尔人产生厌恶和恐惧之外的情感,即使他不在乎,那些冷眼也让他更加想念和极境在一起的时光。

  棘刺觉得在解决自己的问题之前,还是不要再去见极境了,只靠口服镇静剂是没法保证他不做些什么的。

  偶然得知罗德岛的凯尔希正在招募阿戈尔人是一个意外,来罗德岛入职更是一个意外,但这是机会,棘刺已经深知光靠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去见极境,他不会再放弃任何机会。

  可惜阴差阳错地,命运又多给了棘刺尽快见到他的机会。

  听到博士将他们分配到一个宿舍的时候,棘刺的内心同时充斥着将要重逢的喜悦和不安,他本可以拒绝的,但他也无法去无视自己内心的想法,或者说是血液带给他的冲动?

  

  极境很好,他看起来好极了,还是那么有活力,对人还是那么热情,他得了矿石病,为了保护别人,但他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乐观,好像在说,他死后也会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胃里的镇静剂在警告他,不要触碰。

  棘刺却还是在一瞬间晃了神,他抚摸着自己日思夜想的耳羽,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我除了你没有别的朋友,见不到你的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极境,我——

  “可不可以放开我呢?”

  他猛的回过神,从思绪里挣脱出来,极境那么警惕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不,更准确的说,是敌人。

  心脏被麻痹的感觉传遍全身,棘刺收回手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才止住那些颤抖。

  

  但至少极境说他想听自己的故事,棘刺牢牢地抓住这一点,企图将它作为他们还是朋友的象征。

  

  在听说棘刺对特定人物的危险表现后,凯尔希给了他新的镇静剂,在最新的研究中,这种情况是可以试试脱敏疗法的,她建议棘刺先去尝试多接触对象,但这时,他却犹豫了。

  或许自己真的只是太孤单了,他想,他真的应该缠着极境不放吗?极境是他唯一的朋友,但他对极境来说,只不过是那么多朋友中的一个吧,或许其实,在极境眼里,自己已经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正胡思乱想着,下一秒,棘刺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棘刺,你在这里做什么?是想约本大帅哥一起吃午饭吗?”

  极境微笑着看着他。

  那笑容有些过于让人晕眩了,棘刺愣了一下,不自觉地点头了。

  “啊,那真的抱歉,因为今天线索收集部要团建来着!对不起!”黎博利双手合十,一脸遗憾地道歉。

  “是吗。”

  天堂和地狱只在一瞬间。

  “那,下次一起吃吧。”棘刺头脑一热,最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极境也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阿戈尔还有这样的一面,对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不行的话,我就一个人吃。”

  “不不不,当然可以啦,只是第一次见你这样,感觉还蛮稀奇的,”极境挠了挠头,“那咱们晚饭的时候一起吧,我会给你的终端发消息的!”

  棘刺的心脏被捏住,又被仁慈的死神放开。

  

  

  4.

  那天晚上之后,棘刺看起来没有再对极境的耳羽起什么心思,那副手套也没有再摘下来过。黎博利好不容易对耳羽的事松了一口气,却还受困于和棘刺的相处上。

  也有干员注意到这一点,一起做文书工作的时候偷偷把极境叫到一边问道:“极境先生,你是不是和那个新来的棘刺干员处的不是很好啊?”

  “啊……嘛……哈哈……”

  “这太不寻常了!上次看到你们一起吃饭,我就在旁边,但是那气氛我都能看出来有多尴尬,你知道,罗德岛几乎所有干员都认为你是最会和别人相处的,其实我还有查过公开资料,你们都是伊比利亚出身的啊,老乡吗?你们以前……”

  极境逐渐面露难色,干员这才没有再往下说了。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的,但是即使是他,现在也还没有找到心平气和和棘刺相处的方式。

  不辞而别之后,那么久没见,一见面就开始摸耳羽,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但其实极境已经原谅棘刺拔自己左耳耳羽的事了,他过不去的,其实还是自己一个人在小木屋里待的那三年。

  

  

  每天早上七点,棘刺的闹铃会准时响起,他像机器一样精准地起床,同时也会把极境弄醒,防止他错过早餐。

  之后的一整天里,除了需要提供研究参数的时候,棘刺通常会在凯尔希医生特批的实验室里泡着,捣鼓他的药剂,有时傍晚会顶着爆炸头回来,而裤脚之类的更是随意至极。

  有外勤任务的时候,棘刺会带上他造型奇特的剑和蓄满麻醉毒液的背包,随身携带的试管此时也少不了。根据任务内容,他会离开本舰1~7日不等,偶尔也有长期出勤,但一般不会超过半个月。

  有一次外勤任务,极境和棘刺被分在了同一个小队,与此同时第三小队的队长也在,这才让极境没有太尴尬,不是说他平时不认真,但这次他完成任务的专注程度让队长都小小的讶异了一下。

  那次也是极境第一次见识到棘刺的作战风格。

  精准到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手起刀落,目标便沾着麻醉毒液一同被摧毁。他好像不会觉得累,每一剑的动作都恰到好处,不偏不倚,没有丝毫浪费。

  极境虽不是剑士,但也能猜得出,那就是至高之术。

  “厉害……太厉害了棘刺!!”他不由得惊呼,被阿戈尔精湛的剑术所折服,也顾不上尴尬了。

  棘刺听到后援组传来熟悉的声音,紧绷的肩膀不由得舒缓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回头,打手势示意大家这片区域已经清扫完毕,随后归队。

  

  极境也是在那次任务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耳羽被他做成吊坠挂在脖子上了,本来好不容易发自内心的摈弃尴尬准备大夸特夸,看到他把刀放下,又把手套摘下,然后把耳羽挂坠拿起来小心地检查有没有被溅到什么的时候,极境还是选择闭嘴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看到自己的耳羽被那样抚摸,以前的他或许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又多了很多复杂的感情。极境还是没那么清楚棘刺的事,即使重逢的第一晚,他已经听了很多阿戈尔在伊比利亚的游记,但他总觉得自己和棘刺之间被什么给隔开了。

  

  回本舰报告完之后,小队一起去吃晚饭,大家没见过那种剑术,都围着棘刺叽叽喳喳地问,极境一边感叹原本属于自己的气氛组功能这次就交给棘刺了,一边闷头扒饭。只是没想到,棘刺还在回答问题的空闲中凑到他身边说:“待会一起回去吧。”

  一句话让极境心里一咯噔。

  大家见状,纷纷称赞他俩关系好,集体选择性忽视室友一起回宿舍这种事的普通,其中一个干员还朝他挤眉弄眼。

  “和,好,加,油!”

  

  极境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大家都这么帮他了,这次绝对要打破他和棘刺之间微妙的气氛。于是刚刚把宿舍门关上,他就准备单刀直入,先问问研究的进展吧:“棘……”

  “极境,你喜欢第三小队的队长吗?”

  “啊???”

  极境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棘刺。

  “你在说什么?呃,原来你是那种八卦的人吗?”

  “我只是想知道,因为这次任务,你一直在向她搭话,”棘刺理所当然地说,“有些情报,我认为你直接向我询问更方便,但你却跳过我去找她了。”

  “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喜欢她?”

  极境开始头疼了,虽然他从一开始就不懂棘刺在想什么,但今晚可谓是完全搞不懂了。

  “先说结论……我怎么可能对队长抱有那种心思呢,然后,向队长搭话也比较习惯啦,毕竟那个人没有我就没法和大家交流嘛……”

  “我知道了,”棘刺盯着他,眼中带着晦暗不明的感情,“那下次可以视情况问我,为了……更有效率地获取信息。”

  他好像在赌气。

  极境心想,不知道为什么赌气,但是今晚的话,必须要把这些弄清楚才行,于是他坐到床上,招呼棘刺也过去,一副要和他促膝长谈的样子。

  “棘刺啊,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已经习惯罗德岛的生活了吗?”

  “嗯,干员们很好,实验室的设备也很齐全。”

  “有没有交到好朋友啊?”

  极境感觉自己像什么大家长一样,莫名其妙地问这些内容,但是棘刺还是认真回答了:“偶尔一起做实验的有阿和华法琳医生,平时吃饭虽然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但有时会被贾维他们拉走吃他们推荐的叙拉古料理。”

  “还有……回宿舍之后会和你待在一起。”

  “嗯,确实,”意识到棘刺说的内容自己本来就知道,极境又开始有些尴尬了,但好在他已经想起来自己一开始想问什么了:

  “嗯……嗯,嗯,那最近凯尔希医生那边的研究怎么样?有小道消息说还扯上了幽灵鲨和斯卡蒂?”

  棘刺思考了一下,如实回答道:“不算顺利,但我觉得凯尔希医生已经有她的想法了,你以后可能也会成为调查的一员。”

  “我也会?”

  极境得到了意想不到的信息,但是他很欣喜,这一刻,和棘刺之间的厚障壁好像被打破了一般,他终于可以了解棘刺的事情了吗?会是什么?自己能出一份力吗?

  只是,极境这时还无从得知,他们将会遭遇什么。

  

  

  

  

  5.

  棘刺在前往凯尔希办公室的时候,身边路过了水月,后者愉快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带着饮料离开了。

  棘刺猜测,今天参数收集的结果还不错,事情正在像凯尔希医生想的那样发展,但其实不能说这是一件好事。

  他推开门的时候,凯尔希正在整理资料,她问:“棘刺干员,关于对特定对象的危险行为,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他最近和极境相处的还不错,而且,自从黎博利知道自己即将参与调查后,他每天对自己的表现都和十四岁时一样活泼,棘刺对这样的转变由衷地觉得安心。

  “镇静剂很有效,医生。”

  “嗯,那接下来我们需要谈一下伊比利亚外勤任务的事情,”凯尔希说,“斯卡蒂她们已经出发了,之后,我们必须与伊比利亚有更多的接触。”

  “棘刺干员,深海教会在你体内注射的海嗣血无法被自行代谢,即使微量,也不该被忽视,离伊比利亚越近,它们就会越活跃,你和深海猎人们不同,新的镇静剂完成后,我会立刻联系你,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不是祛除海嗣血的手段。”

  “除了对极境干员施加危险行为的冲动之外,最近有出现别的症状吗?”

  “没有,医生,”棘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请问,为什么会是极境?”

  凯尔希回答:“结合之前耳羽的参数报告,对你的血检,以及两者之间的反应,我推测与极境干员的生理数据有一定联系,另外,也与你自己的想法有关。”

  “以及,下一步我希望你试着不服用镇静剂去和极境干员相处,将结果记录下来,这件事我已经通知了极境干员,作为今后的伊比利亚外勤调查的一员,他必须提前知道自己搭档的情况。”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他很震惊,棘刺干员,你似乎从未告诉过他你症状的缘由,不管出于什么考虑,但现在你们需要更加了解彼此。”

  “……”

  

  从办公室出来后,棘刺开始思考一个新的问题,自己和极境的相处究竟是什么样的。

  凯尔希说得没错,他之前没有透露任何有关于他病情的具体情况,为什么?如果说十四岁的时候是为了不吓到一个少年,那现在又是为什么在隐瞒这些。

  他打开终端,立刻被来自极境的未读消息刷屏了。

  棘刺被轰炸得有些头疼,他索性关掉了屏幕,准备回宿舍和极境当面求证。

  

  黎博利已经等候他多时了,桌上还放着两份快要凉了的晚饭,棘刺一进门,极境就生气地冲他大叫:

  “棘刺!!你太不够意思了!!”

  “你什么意思,你这样也能说是我兄弟吗?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结果你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

  “过来把晚饭吃了,今晚你别想睡觉了,准备好接受我的盘问吧!”

  他真的很生气,棘刺想,自己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生气,很奇妙的感觉,明明完全就是自己的错,看到极境这么生气的样子,他却产生了一种愧疚之外的感情。

  镇静剂……不行,这是,需要实验的一部分。

  话虽如此,棘刺也不敢放任自己被本能驱动,他尝试着一边压抑某些冲动,一边一步一步地靠近极境,后者也没有挪动一丝。他便接着向他凑过去,从耳羽开始,抚摸,用手逐渐已经满足不了了,棘刺直接将脸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毛绒绒的耳羽被蹭的乱七八糟。

  “棘刺,你体内的那只海嗣就那么喜欢我的耳羽吗?”极境闭上眼,伸手抱住了棘刺,右手轻轻地、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黑发,“不要让它太过火啊,耳羽被拔真的很痛。”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虽然你是阿戈尔人,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把你和海嗣联系在一起,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不就只能瞎猜吗?”

  棘刺感觉很奇妙,面对极境的每一秒,自己的血液都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但是他的大脑现在被另一种感觉所充斥。

  那是一种安心的感觉,但是由大脑神经传给身体的信号,却让他的心脏发痒,像是在被耳羽挠。

  真想时间停在这一秒。

  棘刺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极境将他的脸捧了起来,笑着问:“已经冷静下来了吗?”

  “嗯,”棘刺垂下眼睛,他突然有些不敢直视那双真挚的灰色双眸,“谢谢,抱歉。”

  “没关系,以后不许这样了,我是说,”极境眨了眨眼,“瞒着我这件事。”

  

  

  6.

  是的,来自深海的恐惧笼罩着伊比利亚的每一寸土地。

  极境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无聊、压抑、窒息。

  想离开。

  不想被找到。

  或许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在游学的时候离开了队伍,想要就这样偷偷离开所有人。

  他在那时意外的与棘刺相遇。那是他一段时间内遇到的最开心的事。即使对方隐瞒了一切重要信息,只是听自己在发牢骚,讲故事,极境也同样开心。

  棘刺将他的无聊生活掀起一阵波浪,即使他离开,他留下的小木屋也让极境挂念了三年。那三年里,其实极境自己也想将棘刺的存在当做一个梦,但是耳羽的伤口和信封不断的将他拉回现实。

  十七岁时,他终于得到了离开家乡的机会,也终于摆脱了一个存在与否都让人迟疑的阿戈尔少年所带给他的梦魇。

  

  本来没想到能再见面的。

  极境想。

  棘刺温顺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之前的那些锋芒仿佛都不存在。

  凯尔希联系他的时候,他正在整理最后一摞资料。

  “极境干员,请接受新的调查任务。”

  “调查对象是棘刺干员,你的任务是记录他在不服用镇静剂的状态下,与你相处的行动。”

  极境乍一听,什么镇静剂,棘刺在吃这种东西吗?

  来自凯尔希的主动联系,这或许是一个知晓棘刺所瞒之事的大好机会。

  “医生,请问棘刺他发生什么事了?他……有什么事一直在瞒着我。”

  凯尔希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但还是回答说:“他的体内被注射了海嗣的血。”

  

  海嗣,在十几年前的小极境眼中,还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词汇,如今却已经成为了他离开家乡,无法回到家乡的理由,而这一秒又多了一个含义,棘刺的病症。

  震惊,然后是不满,极境不满棘刺已经来罗德岛这么久了还不和自己说这么大的事,他自顾自地去扫他留下的屋子或许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棘刺不愿意向他敞开心扉,只有自己把他当做朋友……

  极境更加过不去那三年了。

  

  

  调查进行的还算顺利,介于深海猎人的特殊性,凯尔希也对棘刺再度进行了破坏力专项测试,结果是虽然没有像猎人们那样惊人的威力,但配合棘刺的剑术和麻醉药,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强大。

  而从旁观者都算不上的身份转变成参与者后,极境也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自己的能力。

  day1.干员棘刺,状态无异常

  day2.干员棘刺,出现攻击倾向

  发作次数:5

  攻击对象:耳羽

  解决方法:语言与行为安抚

  平均时长:十分钟

  day3.干员棘刺,出现攻击倾向

  发作次数:4

  攻击对象:耳羽,脖颈

  解决方法:语言与行为安抚

  平均时长:六分钟

  day4.干员棘刺,出现顺从倾向

  具体表现:全天比平时更加黏人(极境在此处打了一个问号)基本言听计从

  day5.干员棘刺,状态无异常

  ……

  他一丝不苟地记录每一天的内容,接受来自棘刺的攻击或是,好意。

  第一个星期的报告交给凯尔希后,他们一起讨论了攻击表现和好意表现(顺从倾向),极境提出,在好多年前自己第一次和棘刺见面的时候,他先表现出了好意,然后表现出了攻击性,但现在的记录中,一般两者不会同时出现。

  对此,棘刺给出的想法是,可能与第一次见面被给予的刺激有关,多年后在罗德岛上和极境重逢的时候,他也是先表现出了好意,而后出现了攻击性。

  “回过神来的时候,极境正一脸警惕地看着我,说让我放开他,我才知道自己刚刚沉浸在大脑的想法中时,又出现了攻击性。”

  棘刺回忆道。

  凯尔希点了点头,他们初步认为,这是一个针对棘刺问题的突破口。

  

  第二周的测试调查开始了。

  为了更好的收集数据,凯尔希特批了一套训练假人放进了他们的宿舍,主要用于测试攻击性状态下棘刺的破坏力。

  

  day10.干员棘刺,表现出极大的攻击倾向。

  

  极境躲在被撕成一堆棉花的训练假人后面,努力思考他今天究竟干什么了,怎么给了棘刺这么大的刺激。

  早上照常起床,因为有点着急出门就没有和他说早上好?不至于吧。

  因为现在有棘刺的调查员这一身份在身,一天只上半天班,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和他在一起了啊,总不能半天不见就想死本帅哥了吧?

  极境摸不着头脑。

  唯一称得上是变数的,可能只有刚刚自己在等棘刺打完饭回来的时候,被一个女干员塞了粉红信封,刚好又被棘刺看到了。

  他不会在嫉妒自己有女生喜欢吧?!

  极境大为震撼,但是现在他没有这个闲心思考更多了。

  他抬起头,棘刺就在离假人不到两米的地方,金色的双眸闪烁着,四处张望,好像在找自己。

  极境咽了下口水,老实说,他现在是有些慌张的。

  之前每次攻击性出现的时候,一般叫叫他的名字,或者冒死把他抱到怀里哄一会,要不然就凶一点说话,棘刺很快就能清醒回来了。

  方法很无厘头,但意外地有用,极境相信,棘刺那边一定也在尽力地挣扎,自己的行为只是为他打开一个逃离的缺口,重要的还是他自己的努力吧。

  但这次,极境已经试遍了所有的方法,只差镇静剂这一保底手段了,他紧紧地握着针筒,准备棘刺靠近的时候就给他来一针。

  眼看阿戈尔越来越接近,极境也越来越紧张,安静的房间里,除了棘刺的脚步声,就只有他的心跳声了。

  不料这时,棘刺突然开口了。

  

  “ely……不要……镇静剂……”

  

  不要镇静剂?

  

  “耳羽吊坠……在我的……椅子上。”

  

  好吧,极境咬咬牙,两个翻身滚过他和棘刺的两张床,发挥外勤任务时逃跑的身手,直接跳到房间另一头,一把拿过椅子上的耳羽吊坠向棘刺扔过去。

  “拿到了兄弟!给你!……啊抱歉!”

  吊坠精准地砸到了棘刺的脸上。

  顿时,他眼中的异光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几根附肢幽幽地从阿戈尔的背后伸了出来,将耳羽吊坠卷入,反复碾压,银链部分很快就支撑不住断裂了,而柔软的耳羽也沾上了大量粘液。

  极境见到这一幕,已经完全蒙了,只见附肢们像进食一般,争先恐后地舔舐自己曾经的耳羽,看到这幅场景,他突然感觉自己有点热,明明空调已经开到了21度,黎博利却觉得被那些附肢包裹着的不是耳羽,而是自己一样,燥热不已。

  棘刺本人已经站不住脚了,他扶着假人大口喘气,好不容易抬头看一眼极境,发现后者满脸通红,居然还勾了一下嘴角。

  “极境……你过来……”

  极境被叫到,吓得一激灵,但是他心里明白,攻击性的特征之一——眼神改变,已经消失了。于是他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到了棘刺身边,还没等他开口问些什么,阿戈尔就紧紧地抱住了他,附肢们也转换目标,将耳羽的本尊缠绕住,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缓缓摩擦。

  攻击性和……好意的顺序……颠倒了……附肢出现……耳羽吊坠的影响……

  极境热的昏昏沉沉,但他的大脑还在迷迷糊糊地思考今天该记录什么,嘴里嘟嘟囔囔着,棘刺似乎很不满这一点,于是他采用了最原始的解决方式。

  堵住他的嘴,用自己的。

  

  

  7.

  交第二周报告的时候,凯尔希注意到他们俩都心不在焉。

  “两位干员,需要清醒剂吗?”

  极境立刻回过神来,连忙说:“抱歉医生!不用的。”

  棘刺也道了歉,凯尔希点点头,讨论这才接了下去。

  “关于这周的报告,我得出了以下结论。”

  “第一,棘刺干员体内的海嗣血已经让他的部分生理结构发生改变,具体表现为附肢。”

  “第二,攻击表现和好意表现并非各自独立,它们可以随时切换,而附肢的状态会随之受到影响,攻击表现出现时,附肢及干员本人力量增强,好意表现出现时,干员感情面放大,包括且不限于喜悦、愤怒、嫉妒等。”

  “第三,以上特征均为,干员极境与棘刺接触时触发,并强化,推测原因,干员极境的耳羽携带某种诱发海嗣血发作的因素,进一步推测,此因素与干员棘刺体内的海嗣血相互绑定。”

  “另外,根据假人提供的数据,干员棘刺在攻击状态下,破坏力可达S级。”

  “有问题可以随时提问。”

  

  

  出办公室的时候,棘刺还在恍惚,也许是气氛太尴尬,极境挠挠头,主动提问:“哎……兄弟,你说,相互绑定是什么意思?”

  “应该就是,只有你会影响我,我也只会被你影响的意思。”

  “啊哈哈,这样啊,还,还挺有绑定感的。”

  一边的极境看起来尴尬极了,但是棘刺仍然在恍惚,或者说,自从那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在恍惚。

  上周他们一起吃饭时,他刚打完饭回来,就看到极境拿着一个女生送的信封,粉色的,一看就知道意图的信封。

  极境看起来还和那个女生交谈甚欢。

  棘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尽力去忽视胸口传来的不适。

  他也到了这个年龄了,是啊。

  不可以。这样不好,但是凭什么我要阻止他发展一段感情。

  你在嫉妒,你在嫉妒什么?

  是那个女生的存在,还是她能够亲手将自己的感情交给极境的勇气?

  是啊,我嫉妒。

  

  我嫉妒。

  

  异样的感情顿时充满了棘刺的大脑,让他头皮发麻,血液在沸腾,他感觉自己身后要有什么东西冒出来了,附肢会代替他处理这一切。

  “棘刺,你回来啦!”

  这时,极境刚好看到了他,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冷静下来。必须冷静下来,你会伤到她和他。

  你想想,你有那么多时间和极境在一起,你认识他比罗德岛所有人都要早,你已经完全胜利,你不必担心。

  “棘刺?没事吧?”

  极境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头。

  “有什么事的话,我们一会吃完回宿舍说吧。”

  一句话,让棘刺的心和血都暂时平静了下来。

  而后,就像极境说的那样,关上宿舍门后的第一秒,棘刺又重新开始躁动了起来。

  

  

  回到现在,棘刺开始思考最近几天为什么极境一直一脸尴尬,说话的时候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再主动肢体接触,好在这周他的情绪波动并没有很大,攻击性和好意表现都比较好处理,或许也有脱敏的成效,只是极境的表现一直让他很困惑。

  “极境,为什么这几天你一直在疏离我?”棘刺觉得,直接问永远比瞎猜要快。

  黎博利面露难色,小声地问道:“你都不记得了吗……那天晚上的事……”

  “哪天?”

  “就是有女生向我表白那天!!”

  棘刺点点头,他记得的部分一直到回到宿舍,然后攻击性发作了,而极境用耳羽吊坠平复了他,只是后来又出现了好意。

  “好意表现的时候,我做了什么吗?”

  极境的脸慢慢地变红了,他使劲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他不想说。

  即使是棘刺,也能看出来这一点,再追问的话,对极境的心情不太好。

  “嗯,但是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恢复如初,”棘刺老实地说,“我不想你离我这么远。”

  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只是他这么说出来的时候,极境的脸更红了。

  

  棘刺在实验室门口与极境告别,他今天准备研究一下阿之前给他塞的配方,顺便改良一下麻醉药剂。

  他刚戴上护目镜,穿上白大褂,准备研磨材料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一个佩洛女干员从门外探头,小声地说:“棘刺先生,我来送凯尔希医生的补足资料。”

  “谢谢,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就行。”

  棘刺头都不抬一下,女干员见状,打算悄悄离开,不打扰这位药剂师的时候,后者又再次开口了。

  “等一下,我有问题想问你,”棘刺直起身子,看向她,“你是不是喜欢极境?”

  可怜的小姑娘,还没有搞懂发生了什么,便自顾自地害羞了起来:“好突然啊……嗯……极境先生确实是很好的人……虽然大家有时候会嫌他烦什么的……”

  “之前在食堂里,给他情书的是你吧?”

  他单刀直入。

  “是,是啊……”佩洛红着脸愣了一下,“怎么了吗……棘刺先生……”

  “没什么,你走吧,辛苦了。”

  棘刺重新开始研磨材料。

  

  等到实验室的门被关上,他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竭力地遏制自己快把研磨棒捏碎的手。

  陷入青春恋爱的女孩子,怎么看都是那么单纯无辜,自己却企图从中找出什么端倪,是否有些过于怪异了。

  棘刺不清楚自己这种名为嫉妒的感情从何而来,与这次经历相似的,就是上次外勤任务,极境一直找他的队长说话而跳过自己了。

  难道他就非得和自己绑在一起吗?

  血已经选择了极境,心不该再给他施压了。不是吗?

  棘刺坐在椅子上,仰起头,嫉妒和负罪感同时出现在他的脑中,让其嗡嗡作响。

  他决定扼杀这种感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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